黑了了

年少时去新疆，那是漫漫六千里绿皮火车的旅程。黄土延亘之后祁连盈绿，接着戈壁漫沙，然后，嘉峪关就那么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芒荒一片的戈壁滩上：夕阳用最后的光给它披上灿烂的金缕玉衣，那刻的天地间唯有它光芒万丈，仿佛依旧是几百年前的模样。深褐色的关楼厚重庄严，像山一般沉稳地伫立在长城的尽头。遭遇金戈铁马的岁月已然远去，它孤寂，却依然挺拔。仿佛被一颗从天而降燃烧着的陨石击中了一般，我扒在列车的窗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它，想象着在时光的洪流中，它是怎样耐心地等待，冷静地见证，喧闹后继续这么威严地凝视。它渐行渐远，直到像一粒沙消失在瑰丽的暮霭里。已然忘却盛夏的绿皮火车里是否酷热难耐，唯有这壮丽的一幕，成了那次西行路上最深最美的记忆。

多年以后，再度路过嘉峪关。仍然是夏日，刻意选择了在黄昏时分经过的列车，哪怕要慢一点，为的是重逢许多年前的美好。同样的季节，天空却是一片单调的灰。多年后的戈壁滩上，人类活动已剧烈且凌乱。列车行使得不快不慢，我迷惘地看着，又什么都没看到。突然好像不知想起什么似的，我转过头往回看，一圈方方的城墙连同呆立在几角的城楼们正在列车后慢慢退去。泛着冷灰的城墙，毫无生气的苍白的城楼，渺茫得如同孤独星球上的一块巨石，正在慢慢地被深灰的天空吞噬。我茫然不知所措，不断回看，可天地间已只剩一片洪荒般的混沌...那就是记忆中的嘉峪关吗？它就在眼前却竟然没有认出。可是我为什么要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