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志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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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爱的表达有很多种方式 直接地表达,如热血青年率性而热忱地呼出那四个字或三个字,清晰明了,毋庸置疑,令人一目了然。 暧昧的表达,比方关心、呵护、体贴,但就是打死都说不出那几个字,具有备胎般的坚韧精神。 间接地表示,譬如漠视、伤害、无言...让人在伤心过后方能回过神来,这莽撞粗朴少年要表达的,原来也是爱。。。 墨西哥城的爱,显然属于最后者。 在一个秋风和煦的夜晚,墨西哥城举办了一次夜间骑行活动,应友人之邀,特地去开眼界。在途中加入队伍,开始一直骑在队伍的前面,待停下来等朋友时,才惊觉这骑行的队伍竟然这么长,占据半边街的人车象流水缓缓往前,却怎么也流不尽。。。有劲爆的hifi音响造势,有围观的路人鼓掌助兴,有骑行者自己时不时高呼打气,有汽车排着长龙滞留在路口无奈观礼,,,队伍流过的街道,无不一派欢腾和喧嚣。 可我却越骑越觉乏味:还有十来公里,可以这蜗牛般的速度,真会要了我的小命,这哪有自己骑,想快就快想慢就慢来得畅快啊。于是招呼朋友,离队回家。 已经晚上十点,街上车不算多,骑起来恣意顺畅,一解刚才在大队伍里的憋闷。尤其是又来了个长长的下坡,那必须是放开了刹车,给自己营造一种飘飘欲飞的感觉。 突然,在前轮一扭和瞥见路上有个凸起的包块的同一瞬间,我已经飞将出去----没有飘飘然的感觉,微微上抛便急速下坠,重重落地,,,在和单车分离的时候感觉脚背拧了个小麻花。 趴在地上好一会儿起不来,脚背剧痛。朋友骑得比我还快,连影子都不见了。我此时要伸出一只手,朝朋友远去的方向,无声地用绝望的眼神呼唤,那造型应该相当经典----在很多绘画和摄影作品中都能见到。没想到飘飘欲仙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其实还没仙成,就已经塑下了狗啃屎的优美造型,凡夫俗子的命啊。 我只觉得已经有群众迅速地围了上来,一阵balabala后,终于有人反应过来用英语问我怎样了。在墨西哥有个很大的体会,便是这里的人对你的肤色、长相等都可以直接忽略,把你当成本地人一般地运用自如,用西语问你路、在公车上帮他们递钱等等。有时候你会开心地觉得自己融入了当地生活,可有时候你又会恨恨地想,就不能把我当成异乡人对我再好点么。。。 老这样趴着觉得不妥,别让群众以为我快完蛋了。我翻了个身,挣扎着坐了起来,才发现手肘也擦破了一大块皮,只是完全被脚的痛楚淹没,已经不太能感觉到。我看到朋友正骑车回来,在距我很近的地方,一脸的焦灼。 看我那样子,朋友也是干脆,直入主题,"摔着头了没?" 我甩了甩头,确定头不昏眼不花,"好像没有。" "那还好。"朋友舒了一口气。其实能摔成傻子也是福气。 不一会儿,有提着药箱的男子来到我面前。我愣愣地看着他,完全不得要领----这是哪儿来的呀,类似空降的田螺姑娘吗?他蹲下来,帮我把袜子脱掉,在我的脚背做试探性的按压,又让我的脚往各个方向动,边做边问----朋友在旁边作翻译。同时他又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你看清那辆车了没?" 估计摔了对脑子还是有点震荡,我觉得自己反应慢了半拍。"什么车?"我呆呆地看着一张张关切和善的脸,脑子里一个电光火闪,"啊,,不是的,是我自己摔的,不是车撞的。"我赶紧指给朋友看背后路上那个凸起,没有替罪羊,罪魁祸首就是它! 忽然我瞥见人群后有人在给我拍照,一男一女,还从不同的角度!那一刻我有点生气,以为是路过的群众竟然有着类似新闻记者的"敏锐",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 我一手掩脸,一手作拒绝状,嘴里念叨着"不要拍!不要拍!"后来每每想起这一场景,我都觉得自己像极了某某当红明星在被狗仔队偷拍时,或是某某政客在做了不齿之事走出公堂面对记者的闪光灯时,作出的反应和动作。只是在那一刻,我完全没想到自己也颇具这些名人的潜质。 拍照的会英语,走过来对我这个病人耐心地解释,"我是负责这个片区的,出了事故拍照是我的工作,请理解。"可我这么出丑的样子,一点也不想载入墨西哥城的史册!尽管当时我忿忿地,但我现在却相当地怀念他们为我留下的那些纪念照,有没有办法去要一份呢?这是我在养伤闲着的日子里绞尽脑汁思考的事情。 旁边有人要做登记,名字、年龄等等。按压了一会儿,男子给我作了个简单的包扎,又拿起我的袜子。我赶紧摆手,"我自己来自己来。""没关系!"他尽职尽责地细心地帮我把袜子穿上,还问我要不要吃药。想来也应该是止疼药一类的,我还是忍忍算了。 当人群终于散去,我这才注意到附近的路边停着一辆救护车,这也才反应过来提药箱的男子是从救护车上来的。朋友说是路人打电话叫的车,可我竟然一点都没听到救护车的嚣叫(墨西哥城的救护车叫得既忧伤又紧张,听起来有点像我们的火警。我住在大马路边,每天都要被它虐上十数遍。但奇怪好像从未听到过火警或者警车嚣叫),看来剧烈的疼痛是抵御一切外来干扰的强大方式。 我坐在马路中央的安全岛上发呆,一切又归于平静,除却两旁呼啸而过的汽车。这一切象梦,却又不是梦,因为脚还痛得非常真实。朋友拍拍我的肩,"别太担心了。在国外摔伤、救护车,都是第一次吧,想想这是多么难忘的经历,以后可是有故事跟你的朋友和子孙说了。"我一下子笑了,觉得我还真是交友有方,或者干脆说朋友也是墨西哥城特意给我安排的,开出的这方"止疼剂"比医生的药更有效,自然也忘了这辈子都子虚乌有的儿孙们,痛并快乐着回家了。 就是它!如今它静静地,我也静静地...... 第二日一早,脚背还是肿着,昨夜冰敷后看似都消了肿,这是必须得去医院的势头了。 听说这边好多药店都有驻店医生,正好住处旁边几十米就有一个,我决定先就近去看看。 虽说就几十米,可突然改为缺乏训练的单脚跳的行走方式,还真是前所未有的不轻松。好不容易挪进了药店,又是热情的西班牙语扑面而来。。。正在大眼瞪小眼之际,一位排队付款的老太太挺身而出!此店没有医生,附近不远的地方有个诊所。 店长看看我的样子,招来一位小伙,要护送我去。我想也就是扶着我,搭把手,好像也不是很大必要,正想婉拒,没想到小伙一个示意,我还没反应过来,就一下子把我抱起来往前走!长这么大还没在大街上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又是第一次,我切切实实地感受到墨西哥城的爱了。 老太太跟在我们后面。走了一小段路,我感觉到小伙子有点吃力,便说我下来跳几步。在我体重没超重的情况下,看来是小伙子还需锻炼得更强壮。 这样抱几十米,我下来走十几米,再抱上几十米再走十几米,终于来到一个街区外的诊所。见老太太在包里掏什么,我忍不住问她。她说要给小伙子小费,我猛然反应过来,怪不得小伙子一直没走。。。我赶紧问老太太要给多少,然后把钱给了她。请原谅我这个来自没有小费和被雷锋精神深深浸淫的国度的人吧。 医生是位年轻的女子,我有点犯嘀咕。但看了脚后她还是叫我去医院拍片,其实跟我的初衷是一样的。我只是去了个药店,就享受了横抱,同时也享受了小费。这个横抱虽然不免费,可我还是很感激小伙子。 一进医院,老太太说用她的ID卡去帮我去借轮椅。一旁在树下休息的病人家属(看起来是),给我一根拐杖,扶着我走进挂号大厅。一会儿,老太太推着轮椅进来,我享受了人生又一个第一次----坐上了轮椅,真舒服呀,真真实实地体会到做残疾人的感受了。 挂完号(没给钱),老太太把我推到大厅一角的一扇门前等待,说门开了就可以进去了。进了门,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医生们都"躲"在这里面,检查、诊断、治疗。 大医生看了我的脚后,一个帅帅的小医生推着我去拍X光。帅哥尽力跟我用英语交谈,时不时地老太太翻译一下。老太太说,医院来的外国病人极少,上个月有个德国人,这个月是我。在这个中国人极少的区域,我相信医院也"荣幸地"迎来了它治疗史上的第一次。 拍完片,帅哥推着我去等待就诊。 拿着片子我问他,"这是骨折吗?" 他看看片子,"应该是,不过需要主治医生最后确定!" 我的心里一沉,原来抱有的侥幸终于被击得烟消云散。 "那么可能要休息多久呢?"我可怜兮兮地问。 "两周吧,大概。"我又松了一口气,还好,两周。 老太太又问,"这治疗会花多少钱?" 帅哥倒是很肯定,"不花钱!" "哦,太好了!"连老太太都很欣慰地松了一口气,我就不知松了多少口气了。 治疗室里一群白衣天使,男男女女颜值颇高----除了身形巨大的主治医生,而且他没有穿白大褂,难道是为了好区分吗?看完我的片子,医生让我坐到旁边的治疗床上,另一位同样身形的医生端着一盆白浆水走进来(还好穿着白大褂,不然我还以为主治医生亲自上阵,那比格就太高了...),坐我面前,用纱布浸在水里,再往我腿脚上裹,一阵劈劈啪啪,,,原来石膏是这样打上去的,原来石膏里是有纱布的。。。白衣天使们一直围观,还不时地问我这问我那,我成了他们当天的"病宠"。 然后,主治医生发话了,"脚不能着地,一定不能!休息四周,四周后来拆石膏。" "四周?!!!"我一下子懵了,一直把帅哥医生的话牢记心里,这突如其来的"四周"如同晴天霹雳,让我一下子难以承受,一阵委屈和伤心,催化了眼泪。。。在墨西哥城要呆这么久,我的旅行计划啊,全泡汤了,呜呜呜呜呜。。。 见我哭得伤心,天使们都不知所措,可能想安慰,又怕我听不懂。老太太赶紧在一旁说,"别伤心别伤心,好好养病,很快就会好的。" "那我这算严重吗?"我抽抽嗒嗒地问医生。 "不算严重。"估计在医生眼里这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小骨折,也不知道有啥好伤心的。"我给你开点药,你自己去买就可以了。" 治疗就这么简单地结束了。我抬着感觉已经象不属于自己的脚,坐在轮椅上,由两位帅哥医生护送着我出了医院,直至送上出租车。脚虽伤了,还有休息四周的打击,但有帅哥的陪伴和关怀,身心的创伤好歹减轻了一点。这感觉就像墨西哥城狠狠地给了我左脸一巴掌,又在右脸轻轻抚摸,以示安慰。 我请老太太吃午饭以示谢意。出租车停下,我刚挪出那只石膏腿,旁边停车场的伙计便走过来帮忙,见我这样子,他干脆把我抱了起来,直接抱进了餐厅。老太太喊着他要给小费,他却摆摆手很快出去了。待我们吃完饭走到门口,他看见又快速走过来,将我抱上了出租车。墨西哥城这么百般地抚慰我,我还说什么好呢? 老太太给我留了她的电话,说上午有空,有事情需要她帮忙就给她电话。原来老太太平时的下午都有事情,偏巧今天是个例外,我们才有缘遇见。这或许也是墨西哥城的安排吧。 我在想,墨西哥城是爱我的,人生中许许多多的第一次,他给予了我,我交给了他。可他到底有多爱我呢,要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还好我这人虽粗砺,可还是感受到了。 谢谢你的爱,墨西哥城! 从医院出来去吃饭,也只好这样抬着石膏腿 餐厅服务员的衣着,不知是阿兹特克还是玛雅人的风格 刚去石膏的腿,像龟裂的大地,惨不忍睹
最后修改于 2016-02-21 2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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