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了了

苏格兰老太

从Staffin去Uig，公车是走沿海的路，绕到岛的尽头再转过去。另有一条岔路，从Staffin直接由东向西横穿到Uig。我走过了岔路口，去看站台上公车的时间表，看来看去都觉无望。

此时一辆小小的车子在身边调头，我一看，一白发的老太太，鲜艳的红色外衣让我在记忆中轻易地搜寻到了她：之前在路上拦车时看到过。果然她探出头问我去哪儿，听到Uig，便叫我上车，我大喜过望。上车一聊，才知老太太之前也看到我了，只是要去途中办点事，便没有停车。但我没有听明白老太太只是准备载我一程还是要到Uig，也不好追问，或许她自己也没想好，但客随主便吧，她到哪儿我便哪儿下，虽然地图显示这条路上没有村镇，惟有的一个景点还离主路好长一段距离。

老太太大红的衣服和亮红的唇膏，映衬着白皙的皮肤有些微微的红晕，看上去气色不错。唇红齿白、精神矍铄，真没看出她已经七十多了。老太太从高地嫁到Skye几十年，从没有离开过苏格兰，听她的口气，苏格兰便是这世上她认定的最好的地方，其它地方都不值得一去。

山路很窄，只容一车通过，后面不时有车紧紧尾随，让我们觉得是挡了路了。老太太便停在等待处让后面的车先过，低声念叨：这些年轻人，不知道急什么，我还是慢一点，让他们好了。口气有些无奈，有些不满，还有些可爱。在这种山路上，只要看到对面有来车，靠近等待车道的一方都会主动停过去礼让，来车经过时大家都会友好地挥手打个招呼。开始我以为他们都认识，但多次下来觉得不对：地方再小，也不可能都遇到熟人吧。疑惑地问了老太太，才明白这样的会车打招呼是习惯。虽然我不是司机，但能感受到这会为旅程增添一份轻松和愉快。

坐在车上的时候，又开始下起雨来，有一阵还风雨交加，我不得不感叹自己出色的人品。半个小时后，在山路上远远地又看见了海，束束阳光穿透乌云，像一帘帘闪亮的幕布直直地垂进海里，令海水也欢快地闪耀着粼粼波光。海边的山脚，是码头和屋舍，静静地等待着阳光的靠近。我兴奋地问老太太，“那便是Uig？”老太太点头。那无法忘却的一幕连同Uig，从此驻进心里。

到了Uig的路边，老太太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一直往前开。我好奇问她要去哪儿，她的目光在路两边扫来扫去，却没有直接回答我，只说以前来过，fairyland的路口就应该在这附近。我这才恍然，之前看了地图问过老太太这个fairyland，她解释了，估计我还是没明白那是怎样一个仙地儿，或者走路去太远，所以她决定带我去那儿看看！从聊天中知道老太太应该是住在来的途中的某个地方，能送我到这儿，已经很感激了，怎么能这么麻烦她老人家呢，所以我略为歉意地提议说如果找不到就不去了。老太太仿佛没听到，仍是执着地寻觅，终于开上了去fairyland的小路。

走了一会儿，雨又开始飘起来。路两边的山形和地势开始有些变化起来，看上去已经有了指环王魔戒里场景的感觉。小小圆圆的山包，有点霍比特人故乡夏尔的味道。老太太也跟我说应该是在这附近，因为她也是十多年前来过，记不太真实了。这次雨倒是没有客气，没给我下车的机会。我觉得已经占用老太太太久，天气也不好，便建议往回，老太太这次听了我的。Uig离开主路还有一段距离，老太太一直把我送到了Uig的码头。我满心感激，拥抱了老太太，目送她那小小的车子离去。

山坡上的土黄色灌木--苏格兰貌似有很多，在爱丁堡也见到过，估计在阳光下它们应该是金灿灿的吧

自驾车营地

看着阳光明媚，可风不是一般的大，吹得云聚云散，阳光也是来来去去

离开Uig的时候，又下起了雨...

英格兰的大叔 

偶然的机会，去到了离Portree大半个小时车程的乡间（忘了叫什么名字）。马路车少不嘈杂，屋舍外表清爽素雅，花园整洁漂亮。以其地理位置和建筑人口的聚集密度，我们的标准应该是乡下，但住在这样的乡下，想必是很多人老年的梦想。

一位英格兰大叔便住在这里。搬来多年，本打算和老伴在这颐养天年。可几年前老伴患癌离世，儿女在英格兰，便剩他一人。房子也不算太大，可一个人住，难免会有些空寂。

有人拜访，大叔自是很开心，嚷嚷着要喝茶还是威士忌，听得我直发愣。这一大上午的喝威士忌，比起酒量，更需要的是胆量吧。想起很多年前去新疆，在表姐夫（那是还男朋友）家里，一大早还没吃饭，表姐夫的爸爸便让我陪他喝酒。生了三个儿子竟然都没遗传喝酒的嗜好，却点将我这个小姑娘，理由是来自酒乡，没有这种逻辑啊…虽然一直念叨着到苏格兰一定要品尝苏格兰威士忌，但一日之计在于晨，以我的酒量，岂不是这一日都得给毁了？

从英格兰到苏格兰，英国人对酒的热爱我也算有了几分认识。而朋友说，很多人已经是对酒爱不释口，离不开酒了。有空朋友就聚在酒吧，要不买回家独酌。独酌都说得有几分克制，很多就是豪饮。好酒或许是高纬度地区人们的共同嗜好，但经济的不景气、工作机会越来越少、高失业率无疑也加剧了人们对酒精的依赖度。一醉解千愁，是吗？

起居室的墙上挂着很多老爷车照片，就是那些在上个世纪的前几十年为背景的电影里经常看得到的道具，在这里看起来是低奢内的典范。大叔很自豪地给我们介绍，那些是他的家族生意，从本世纪初到现在，不过现在已经没落了。不由得多看了大叔几眼，原来还是个富几代呢。

不知怎么说到了音乐，说起要去捷克，自然便提到《伏尔塔瓦河》。大叔很疑惑，“伏尔塔瓦河？我怎么不知道?” 我也觉得奇怪，听大叔的谈吐，不应该不知道这部名作。“就是斯美塔那的那部作品啊”，我补充。“哦，斯美塔那的，那是这个名字：XXX”，大叔说了一个词，我完全没有听过，像来自火星。“不是的，就是伏尔塔瓦河”，我坚定地说。“是XXX”。大叔也非常自信。我俩目光对视，丝毫不让对方。看谁也说服不了谁，大叔便起身边走边说，跟我来。不解地跟着他进了一间狭长的屋子，看起来是书房。大叔摆弄着桌上的电脑，随后便听到音响里传来熟悉的《伏尔塔瓦河》。对的，对的，就这首！我俩对视着异口同声地说。“哈哈哈”，大叔说，“我知道了！我说的是伏尔塔瓦河的德语，你说的是捷克语，也是英语”。我哑然。难道在英国，人们说起这条河，都用的是德语发音么？还是大叔的德语功底深厚？忘了问他。

起居室的旁边是一个阳光房，靠在柔软的沙发上，阳光适时地穿过落地玻璃温暖无声地爱抚，让人昏昏欲睡。阳光房外便是葱葱郁郁的雨后草坪和绿树，视野极好。为不负大好春光，我们决定出去走走。

大叔的屋后花园呈长条形，顺着缓坡可以下到一条窄窄的小溪边，小溪的对岸应该是另一户人家的领地。溪边点缀着葱茏的水生植物，花园尽头恰到好处地立着一棵大树，树枝几乎垂到了水面。微微起伏的草坪上种植着修剪得体的灌木，旁边放置着几个人物造型的小雕塑。看我围着雕塑转来转去，大叔又颇为自豪地介绍，听那意思还是有点价值的古董，果然是个富几代呢。

隔着不宽的马路，大叔家大门的对面是一条树林中的小路。打开一道大铁门，走上这条被茂密树荫笼罩铺满落叶的小径。几分钟后头顶的阴暗退去，光迎面扑来，海便出现在眼前。自家的小花园逛腻了，踱个步便可来到海边，换个风景看看，大叔真会选地方。据说刚才穿过的那片大树小树甚至杂草都生长得欢快无比的园子也是私人的，不得不感慨，这地方地主真多，貌似就没啥不属于个人的。

大叔去Portree，我们顺便坐他的车回去。大叔问我什么时候回英格兰，说过几天他要去参加女儿的婚礼，可以把我顺过去去。可我们的节奏不一样，大叔表示遗憾，我也很遗憾，错失了一个搭顺风车的良机。其实大叔去镇上的目的，是要去酒吧里喝一杯（或几杯），这或许是他现在的人生乐趣之一吧。